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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7章 王府诞子帝亲临

    神机营演练的火光在云层上投出诡谲纹路,恰似二十年前鄱阳湖上燃烧的艨艟倒影。

    马皇后腕间玉镯撞在铜漏边缘,发出当年采石矶渡江时的金铁交鸣。

    寒风卷着刑场未散的血腥气扑进暖阁,徐妙云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来:"......勾股各自乘,并之为弦实。"

    卖花女捧着《九章算术》的剪影映在窗纸上,竟与当年廖永安水师桅杆上的令旗暗合。

    朱元璋喉头滚动着北元细作供词里那句"紫微南移",最终化作一声混着铁锈味的叹息:"就刻'日月重光'。"

    奉天殿飞檐上的嘲风兽突然齐声长啸,惊得值夜锦衣卫的绣春刀齐齐出鞘三寸。

    更鼓声再次暗哑时,北风卷着居庸关方向的狼烟掠过金陵城头,将书院窗纸上的倩影吹得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徐妙云腕间翡翠镯突然迸裂,碎玉坠地竟摆出北斗七星的阵势,最末一颗正指向燕山方向。

    宫灯骤然熄灭的刹那,马皇后手中刻刀在"日月重光"的"光"字上划出深痕。

    寒风裹着漠北沙粒拍打窗棂,远处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。

    值更太监举着火把奔向钟鼓司时,谁也没注意到奉先殿檐角那串青铜风铃,正朝着北平方向疯狂旋转。

    寅时的梆子声被北风撕成碎片,燕王府西厢房的窗纸映着七八个婆子乱晃的身影。

    朱棣的犀角腰带扣在廊柱上撞出裂痕,青石砖早被他踱出一圈水渍——那是融了又冻的雪水混着冷汗。

    "王爷且宽心。"李嬷嬷捧着铜盆打帘子出来,盆沿搭着的素帕洇着星点猩红,"王妃娘娘方才还叫取《九章算术》来......"

    话音未落,房内骤然爆出裂帛般的痛呼。

    朱棣猛攥住腰间螭龙玉佩,玉上雕着的玄武竟在他掌心烙出青痕。

    二十日前居庸关外猎到的白狐皮大氅早被揉皱,忽听得产婆惊叫:"见喜了!

    快取金针来!"

    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回廊,朱棣恍惚望见承尘上悬着的青铜罗盘突然倒转。

    那是三年前刘伯温赠的镇宅之物,此刻子午针竟直指紫微垣方向。

    檐角铜铃叮当乱响,似有千军万马踏着应天府的瓦当奔袭而来。

    "哇——"

    婴啼破开浓夜时,奉天门方向骤起马蹄声。

    朱棣踉跄着撞开雕花门,却见徐王妃苍白着脸斜倚锦枕,染血的指尖正勾着半幅泛黄算纸。

    产婆捧来的襁褓里,婴孩眉心竟凝着朱砂似的血珠。

    "陛下驾到——"

    值更太监的唱喏惊落梁上积尘。

    朱柏玄色大氅挟着刑场未散的腥气卷进产房,十二旒冕冠上的玉藻簌簌作响。

    朱棣要跪,却被皇帝托住臂弯:"四哥,让朕抱抱侄儿。"

    婴孩忽然止了啼哭。

    当朱柏揭开明黄襁褓时,满室烛火齐齐暗了三分。

    小世子攥着的玉璋泛着幽蓝,璋身缠着几缕猩红血丝——那分明是徐王妃临产时咬碎的唇血。

    "此物..."朱柏指尖抚过玉璋螭纹,璋内竟隐现北斗七星的荧光,"可是四嫂陪嫁之物?"

    徐王妃虚弱摇头,腕间翡翠镯的裂痕渗出青雾。

    朱棣猛然想起三日前廖永安旧部送来的密匣,匣中北元国师的手札写着:"七星坠地,当主神器易位"。

    窗棂忽被狂风撞开,飘进来的雪片在玉璋表面凝成"甲申"二字,转瞬即化。

    朱柏朗笑打破僵局:"此子手握玄璋而生,当赐名..."话到此处突然顿住,皇帝凝视着突然转向的青铜罗盘,子午针正指着燕山山脉最高处的雾灵峰。

    五更鼓恰在此时敲响。

    应天府外八十里的栖霞山上,正在夜观天象的刘伯温突然打翻茶盏。

    紫金山巅的星斗诡异地聚成伞盖状,斗柄末端那颗晦暗了二十年的天璇星,竟在婴儿啼哭再起时迸出炽白光芒。

    "就唤作高炽罢。"朱棣突然出声,指尖无意识地在玉璋表面摩挲。

    他没看见皇帝闻言时瞳孔骤缩——御书房暗格里那份钦天监秘档,洪武七年某页朱批赫然写着:"高炽者,短寿仁宗"。

    更漏声咽,奉先殿檐角的风铃突然齐喑。

    马皇后搁在案头的刻刀无端坠地,将"日月重光"拓本上的"光"字劈成两半。

    而此刻燕王府正殿,徐王妃枕边的《九章算术》无风自动,停留在"勾三股四弦五"的页面上,那滩未干的血迹正沿着算筹图示蜿蜒成燕山走势。

    雪粒在玉璋表面凝成的"甲申"二字尚未消散,朱棣脱口而出的"高炽"二字如同惊雷炸响。

    朱元璋扶着蟠龙柱的手背青筋暴起,御案下暗格里那本钦天监秘档仿佛在灼烧他的膝盖——"高炽者,短寿仁宗"八个朱砂小楷在记忆里渗出鲜血。

    "好名字!"朱柏击掌大笑,袖中罗盘却突然倒转,子午针直指徐妙云怀中婴孩眉心。

    皇帝眼角余光扫过太上皇抽搐的嘴角,故作轻松地端起鎏金酒樽:"当浮三大白!"

    青铜更漏里的水银突然凝滞。

    朱元璋接过宫娥呈上的龙泉窑梅子青酒盏时,瞥见倒影里二十年前的马皇后正在擦拭自己甲胄上的血迹。

    三杯烈酒入喉,老迈的太上皇猛然掷出银箸,镶玉筷头深深钉入朱棣案前:"老四!

    这名字是你从哪本野史里翻来的?"

    朱棣手中酒盏晃出涟漪,冰裂纹瓷盏里的琥珀光映出徐妙云苍白的面容。

    他想起攻破元大都那夜,自己曾在黄金家族密室见过相同的"高炽"铭文。

    此刻殿外北风卷起奉先殿檐角的六十四枚金铃,铃声竟似漠北战场遗矢破空之音。

    "父皇容禀。"朱柏起身时,腰间九旒玉串撞出清越声响,"《周礼·考工记》有云:'钟氏染羽,以朱湛丹秫,炽而泽之',此名正合大明火德......"

    朱元璋突然暴起,玄色常服掠过鎏金仙鹤烛台时带起的气流,吹得满殿影子乱颤。

    他枯瘦的手指扣住朱棣玉带螭龙纹,浑浊瞳孔里映着雾灵峰积雪:"当年你带兵杀进元帝寝宫,可曾见过刻着'甲申'二字的青铜晷仪?"

    徐妙云怀中的婴孩突然啼哭,声浪震得朱元璋腰间鱼符袋上的金线寸寸崩断。

    朱棣感觉玉带扣里暗藏的燕山布防图正在发烫,那夜在元宫废墟拾得的半片龟甲,此刻在他袖中疯狂震颤,甲片上"永乐二十二年"的契丹文若隐若现。

    奉天殿外,刘伯温的罗盘在雪地里炸成碎片。

    老臣仰头望着天璇星迸发的炽白光芒,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为朱元璋推演国运时,紫微垣中那颗被血雾笼罩的辅星——此刻它正悬在燕王府上空,光芒刺得金陵城垛上的守军睁不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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