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烟的童年

    温寒烟还记得,那天晚上回到省城,她留在医院里陪着奶奶。路景不知去了哪里,直到第二天清晨,他才出现在医院。

    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,路景要回部队,而温寒烟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。

    其实昨晚,该说的告别的话都已经说过了。温寒烟的爷爷奶奶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把情感挂在嘴边、弄得肉麻煽情的人。

    他们心里清楚,孙女跟着路景走,未来才能有更好的生活,能有更广阔的天地。

    车子即将发动,发动机轻轻震颤,似在催促着他们启程。

    爷爷缓缓走到温寒烟身边,递过来一个颜色黯淡的粗布袋子,袋子边角磨损,满是岁月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烟儿,这里面是我捡到你时,你身上穿的小衣服。以后要是有机会,你就去寻寻亲生父母吧,说不定他们也在四处找你呢。”爷爷的声音低沉,带着几分期许,也有一丝无奈。

    温寒烟自幼就知晓自己的身世。在那个偏远的小村子里,她的童年满是恶意。

    别家的孩子总爱追着她,朝她扔石头,嘴里还骂着“捡来的野孩子”。

    有一回,一块尖锐的石子砸破了她的脑袋,鲜血顺着脸颊滑落,她惊恐又委屈,一路哭着跑回了家。

    奶奶听到她的哭声,顾不上手中才纺了一半的麻线,摸索着就朝着那些孩子家走去,要为孙女讨个说法。

    奶奶虽然听不清,但她嗓门大,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。有个孩子仗着家人袒护,怎么都不肯道歉,奶奶便直直地站在那家门口,双手叉腰,骂了足足半个小时,骂声传遍了整个村子,让所有人都知道,温寒烟有个不好惹的奶奶。

    从那以后,再没人敢轻易欺负温寒烟,可她也更加清楚,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。

    在那个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,女婴被遗弃并不罕见。

    温寒烟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父母狠心抛弃的,久而久之,她便断了寻找亲人的念头。在她心中,爷爷和奶奶就是她的全部,他们给予的爱,早已填满了她的世界。

    爷爷看着温寒烟,目光温柔而又慈爱,缓缓说道:“我捡到你的时候,你白白胖胖的,特别可爱,一看就知道之前被照顾得很好。我猜啊,你亲生父母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,实在没办法,才把你留在了那里……”

    爷爷顿了顿,轻轻叹了口气,“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,没多少日子了。你还年轻,要是能找到自己的家人,有个依靠,我们就算闭眼了,也能安心。”

    温寒烟眼眶一热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她哽咽着叫了声:“爷爷……”

    爷爷往后退了几步,让出了路,脸上挤出一抹笑容,朝她挥挥手:“走吧,寒烟,去好好过日子。记住爷爷的话,别糟践自己,一定要好好活下去!”

    车子缓缓启动,车轮滚动,溅起些许尘土。温寒烟坐在后座,眼睛紧紧盯着窗外,爷爷的身影越来越远。

    他那原本就有些弯曲的脊背,在晨光中显得愈发佝偻,岁月像是一把无情的刻刀,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。随着车速加快,爷爷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,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。

    温寒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,泪水夺眶而出,她把脸埋进那个泛黄的粗布袋子,低声抽泣起来。

    路景原本还在为昨晚的事闹别扭。他气温寒烟对自己的态度,觉得她冷漠又迟钝,都已经嫁给他了,还想着别的男人。

    可此刻,看着温寒烟哭得肩膀微微颤抖,听着她压抑的哭声,他心里的气瞬间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与怜惜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臂,轻轻揽住温寒烟的肩膀,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,柔声道:“别太伤心啦,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了。等过段时间奶奶身体养好了,咱们就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住。要是不方便,你随时也能回来看看他们呀。”

    路景微微停顿,接着说道:“要是你因为身世的事儿心里难受,我让舅舅帮忙打听打听,说不定能找到你亲生父母的线索呢。”

    温寒烟一听,立刻从路景怀里挣脱出来,一边抽抽搭搭地哭着,一边坚决地摇头:“不,不用找!不管当初他们是因为什么抛弃我,这都是事实,我没办法原谅他们!”

    她抬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。

    “如果不是那天傍晚爷爷进山去找走丢的老黄牛,我早就不知道被什么野兽叼走了!”温寒烟向路景讲述起爷爷捡到她的经过。

    “那天,家里养的老黄牛丢了。爷爷平时养牛很仔细,很少出现走丢的情况,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疏忽了。都已经到家了,他才发现牛没跟回来。奶奶虽然听不清,可心里着急,一个劲儿地催爷爷赶紧去找。山里晚上可不太平,奶奶平常都不让爷爷晚上出门,可那天情况特殊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没办法,只好提着煤油灯进了山。山里黑漆漆的,安静得有些可怕,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,让人毛骨悚然。爷爷心里也害怕,但一想到丢的牛,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。走着走着,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。爷爷当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灯都扔了!”

    “爷爷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家,这时候,他听到了牛叫声。顺着声音找过去,在一片灌木丛旁边,他看到了走丢的牛,还有躺在地上的我。那些鸡就围在我身边,像是在保护我一样。”

    温寒烟想起小时候的事情,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,“爷爷说,当时我身上裹着一个小毯子,白白胖胖的,特别可爱。要不是老黄牛,他可能就找不到我了。”

    她又补充道:“后来,爷爷把老黄牛和我一起带回了家。我家的老黄牛,特别通人性,我小时候还经常骑在它身上呢。”

    路景听着温寒烟的讲述,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,只是紧紧地抱着她,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,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和安慰。

    路景所在的部队驻地位于一个偏远的边陲小镇。从省城出发,需要先坐两天两夜的火车,再换乘三个小时的公共汽车,最后还得步行七八公里才能抵达。

    上一世,王悦跟着路景去部队驻地时,一路上吃尽了苦头。在公共汽车上,她晕车晕得厉害,吐得昏天黑地。

    下了车之后,又要走那么长的路,没走多远,她的脚就被磨破了,鲜血直流。她实在受不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哭起来,非要路景背着她走。

    这事儿还是王悦回娘家的时候自己说的。当时刘桂花还好奇地问她,最后路景有没有背她。结果王悦一听,又委屈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根本就不肯背我,自己一个人就往前走了。我怕他真把我扔在半路上不管,只能咬着牙继续追他。等走到镇上的时候,我的脚都磨得血肉模糊了!”

    所以这一世,温寒烟从坐上火车开始,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,心里想着哪怕最后双脚磨得血肉模糊,也一定要坚持下去。

    火车缓缓停靠站台,温寒烟和路景拖着行李走出车站。这时,一个年轻的士兵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。这个士兵身着军装,身姿挺拔,精神抖擞,一看到他们,就热情地喊道:“嫂子好!”说着,他很主动地接过温寒烟手里的行李。

    路景看到这个士兵,有点惊讶地说:“哎?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,给温寒烟介绍道:“媳妇儿,这是司机班的小关。小关,这是我媳妇,温寒烟。”

    路景一边说着,一边很自然地一手拎着行李,一手紧紧地牵着温寒烟的手,在战友面前毫不掩饰,那模样,就像是在故意炫耀一样。

    小关看到路景和温寒烟手牵手的样子,脸一下子就红了。

    在部队里,路景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军官,平时不苟言笑,大家都有点怕他。可现在看到他和老婆这么亲密,小关心里想,原来连长这么爱他老婆啊!

    再看看温寒烟,肤白胜雪,长得就像仙女一样,小关又觉得这一切好像也很合理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,整个镇上随军的家属里,就没有哪个嫂子能比得上温寒烟漂亮。

    在出站口对面的显眼位置,停着一辆军用皮卡车。

    小关把行李放在车厢里,然后恭恭敬敬地给温寒烟打开后排车门,说道:“嫂子,请上车!”

    路景笑着抬手在小关的军帽上轻轻拍了一下,说:“哟,长进了啊,都会用‘请’字了!”

    小关嘿嘿一笑,赶紧把被路景拍歪的军帽整理好,然后坐到驾驶位上,发动了车子。

    他一边开车,一边絮絮叨叨地说:“我出发来车站之前,田政委特意嘱咐了我好多事呢!让我见到嫂子一定要问好,主动帮嫂子提行李、开车门,说话的时候要多用‘请’和‘您’这些礼貌用语……”

    温寒烟听了小关的话,心里有点好奇,忍不住问道:“田政委是谁呀?”

    她听出来了,小关是受这个“田政委”的委托来接他们的,就连路景事先都不知道这回事。

    她特别想知道,这个被小关一直挂在嘴边的田政委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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